黃曉同與HKYSO-一代宗師的香江足跡

(按:如果你也是YSO舊生,你也有跟黃曉同的記憶想分享,甚至是照片,歡迎跟我聯絡,我可繼續增補本文,以向大師致敬)

中國指揮界一代宗師黃曉同教授於2015年8月24日下午12時54分,於上海瑞金醫院病逝,享年82歲。

黃曉同(1933-2015 )(Photo:高劍平)

說是一代宗師實不為過,澎湃新聞的報道扼要點明黃曉同的江湖地位:「任職上海音樂學院指揮系的37年裡,他先後為中國培養了80餘位指揮人才,陳燮陽、侯潤宇、湯沐海、張國勇、林友聲、余隆、許忠……黃曉同的學生幾乎佔據了當下中國中生代指揮的『第一梯隊』。 曾經有一段時間,中國幾乎所有樂團的音樂總監都由其弟子擔任!」

師承蘇俄 作育英才

黃曉同1933年出生於江蘇鎮江,六兄妹最後也成了獨當一面的音樂家!1950至55年在在上海音樂學院學習,隨富華(Arrigo Foa)學習小提琴、張雋偉學習鋼琴、鄧爾敬學習作曲。1956年,黃曉同與李德倫、曹鵬、嚴良堃、韓中杰、鄭小瑛一同赴蘇聯深造,當中黃曉同一人成為Aleksandr Gauk的入室弟子,完成四年的歌劇及交響樂指揮本科訓練。

Alexander Gauk (1893-1963)

1960年學成歸來,隨即返回母校上海音樂學院任指揮教授,一教37年至1997年退休為止。期間一培訓了超過八十位職業指揮家,而且如前列舉,每一位都是獨當一面!據說另一已故指揮大師李德倫(與黃曉同一同留蘇)曾對指揮學生說:「想靠師傅名氣出頭,那就來北京找我;想學到真本事,那就去上海找黃曉同」。

2013年黃曉同八十華誕師生專場宣傳品

可是,這卻不是黃曉同本來願望,他本來就想當指揮,可是環境使然,他一直只能在講台上傳授指揮,卻從來沒有自己的樂團,三十歲第一次指揮上海交響樂團也是為了教學需要。他甚至在2013年《東方早報》的訪問提到:「失去了實踐的土壤,自己始終不是一個真正的指揮家。」儘管行內人對他的名字如雷貫耳,卻不得不承認在普羅樂迷心中,他的學生都比鮮踏舞台的他名氣要大。有趣的是,他晚年的登台演出都有賴學生促成,例如60、70、80大壽的師生音樂會,而弟子余隆創立中國愛樂樂團後,也數度邀請恩師客席執棒,其2012年的演出更是臨危受命為抱羔的Fabio Luisi救場。

黃曉同的確一直沒有自己的專屬樂團,展現自己的音樂想法。可是,作為指揮教授,他一直有指導不同的學生樂團,也不算完全絕跡指揮台。而其中一個能夠得到黃曉同大師親炙的,是香港青年交響樂團(YSO)!

香港樂手的回憶

胡喬立(前YSO第一小提琴手)

我想在1990-2000年這十年間的YSO樂手都曾在他指揮棒下演出。我在他的指揮下奏過柴可夫斯基第五交響曲(1992),佛漢威廉士《泰利士幻想曲》與蕭斯達高維契第九交響曲(1995)和布拉姆斯第二交響曲(2000)。很多都是音樂營的節目,他也會來指導一些額外訓練。我記憶中他的排練有效率不浪費時間,經經常用國語口音的fixed-do唱名唱出樂句。他也非常熟悉管弦樂法,懂得控制樂隊音色。他的柴可夫斯基與貝多芬,都是充滿力量,而且指示清晰:記得有次排練貝多芬《艾格蒙》序曲,不用開口,不用指揮棒,純用雙手動作令樂團跟隨他的想法演奏。他的柴五是我人生第一次演奏整部交響曲,他的演繹是地道俄羅斯風格,但比起列寧格勒愛樂那套傳統更平易近人。比起其他指揮(包括錄音中的大師)有著超卓的速度控制。他很熟悉音樂及演奏習慣,對力度與音色控制有非常清晰的指引。對學生樂手來說他是一位出色的導師,對樂團來說也是一位卓越的指揮。他是一位偉大的人物,一位偉大的教授,也是一位偉大的指揮家,可惜他從未有自己的樂團,時也命也。

李巧靈(前YSO大提琴手)

我以前在YSO的時候常常缺席,但只要是黃曉同的排練,我一定是第一個到達排練場地的樂手。從他的指揮與排練你可以知道他是多麼的熱愛音樂,他也能用他的指揮棒將那份熱情感染樂手。他能以非常有效率的方法訓練我們這隊青年樂團,他極富音樂感,也有紮實的指揮技巧,為人也風趣和譪,他指揮時的表情有時也很可愛,儘管我們奏得差的時候他也會很生氣,而生氣的時候他會好像小朋友般頓地而且表現得很焦急。他很清楚自己對音樂的理解與要求,也能清楚告訴我們並帶領我們帶成,他是我在YSO的時候遇過最好的指揮。

詹蔚雯(前YSO大提琴手)

1999的音樂營,我們排演柴可夫斯基《弦樂小夜曲》,到第三樂章時他提到柴可夫斯基跟梅克夫人的關係,當中一連串三連音就好像馬車的聲音,還著我們要拉得好像迎面擦肩而不能相見那種鬱悶。這個比喻我有很深印象,後來在一篇紀念文章中作者也引述了他在另一訪問提及這意象。我也記得黃教授從來不會當我們是小朋友然後降低他的要求,而且一把年紀每次排練都會指揮得汗流狹背方肯罷休。

伍華晞(前YSO第一小提琴手)

很可惜我沒有很多機會跟他演出,也沒有看過他指揮其他樂團,但那些經歷卻是畢生難忘。我得說那時我太年輕而且國語太爛,尚未懂得領略他的偉大之處,但那些演出對我來說仍是非常特別:他對我們非常友善,而且他真的知道樂譜上所有細節。第一次我們演奏蕭斯達高維契第九交響曲,那年我才13歲,幾年後我們又演了一次布拉姆斯第二。這兩部作品對我們來說都是頗困難,但他仍然很有耐心的指導我們。他很喜歡運用比喻來解釋音樂,我相信他希望我們可以奏出音樂的故事與意義,而不單止把音樂符都奏準。如果要用一句話總結我對他的印象,那會是「真心付出,不望回報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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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曉同贈送給伍華晞的唱片